「文化平權」－沒有邊界的藝術教育，藝術教育現場的實踐經驗交流 活動側記
後疫情時代，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當我們透過網路會議室將人群匯集，人們似乎又產生了連結，這場文化平權論壇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拉開了序幕。首場我們邀請到了北藝大容淑華副教授來和我們談談「藝術教育現場的實踐經驗」。
容淑華 副教授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與人文教育研究所所長暨師資培育中心主任
圖1：由Art For All（以下簡稱AFA）舉辦的文化平權論壇，透過線上會議的方式與大家對談。
當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成為全球教育主流
「教育本來就是永無止境的，當我們談到教育與永續發展，藝術或許正是在教育現場中的媒介、工具與策略。」 — — 容淑華老師如是說。
藝術教育工作者、創作者、甚至各國，越來越多人關注SDGs，這是近期的國際趨勢與核心目標。 聯合國提倡的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期許能在2030年前達成－「公平正義」、「環境能源保護」、「全球經濟發展」及「人類共存與共融」等目標。在教育方面，主要核心概念有－「有教無類」、「教育平等」、「高品質教育」(Quality Education)與「終生學習」等議題，深深影響臺灣近期的教育政策。
圖2：2030年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有17項目標及169細項目標，其中目標四與教育息息相關。
臺灣藝術教育改革成功了嗎？
1987年，歷經三十年的戒嚴解除，在政治體制轉型與社會風氣逐漸開放下，社會上各種改革聲浪如雨後春筍，教育也進入了必須改變的新階段。因應全球化趨勢與提升國家優勢，也將藝術視為教育重點，以培育莘莘學子的創造力為目標。
1998年，政府提出九年一貫教育政策，2000年全國全面實施，是教育改革的大躍進，將學科分為七大領域，其一為「藝術與人文」，包含音樂、視覺藝術、表演藝術。而表演藝術範圍很廣，包括戲劇、舞蹈（註1）。除上述之外，當然還有戲曲和偶戲等，也都是表演藝術的範疇。
2015年藝術教育法的修正，修正面向不及未來發展趨勢，仍針對現況去做調整，較為可惜。隨著法規的轉變，衍伸而來的是藝術教育師資的問題。以表演藝術而言，過去我們所有經驗都是表演藝術的專業，但今天把它放到國家九年一貫基礎教育的時候，如何將專業轉換成通識的博雅教育，這個就是需要在師培中心被訓練的。
表演藝術和音樂、視覺藝術不同，後兩者已有一個發展系統，但我們過去沒有將表演藝術放到基礎課程裡。如何將專業的元素轉化，轉譯成學習的方法，值得我們思考。
2019年實施的十二年國教（108課綱），分成八大領域，其中「藝術與人文」改成「藝術」，當中有一些較為奇怪的地方，例如：藝術包括音樂、美術、藝術生活，藝術生活內又涵蓋了表演藝術、應用音樂與應用視覺三大項，所以表演藝術課程時數在十二年國教高中階段被切割成1/3又1/3（占比非常少），表演藝術在於整體課程安排的影響力變得相對薄弱，非常可惜。到了高中，對16歲左右的青少年來講，此時期應是他們學習表演藝術創作力最強的時候，當然，這還有可以討論的空間。
藝術教育改革的不平等與教學省思
十二年國教中，以高中而言，一週35節課，而藝術只有三節課，還要切割為視覺、音樂與表演藝術三種不一樣了類型學習，時數該怎麼切？課程內容是否能有進階延伸？光體制內的排課，可能就是不公平的教育資源分配。
當一門藝術與人文課程，在三年內要有所累積，教師們會朝向學生狀況來調整課程方針，無論是課程綱要、師生關係等開始有了許多的疑惑：各階段教學的差異為何？要教創作還是理解自己與他人？亦或者，要傳授藝術知識？師生關係的公平性呢？老師與學生之間平等的關係存在與否？學生創意發想不如老師預期的時候，老師的態度是什麼？這些都還有有很大的討論空間。
藝術教育改革以追求更高品質為目的，但似乎不管怎麼改、法規怎麼修正，都還是很難達到平等的期望。
迷途少年的歸屬－新竹誠正中學（矯正學校）
「藝術作為一種融合教育的方法，它體現的是教育者的教學態度，在過程中也探討師生關係的各種可能與改變」 — — 容淑華老師提到。
誠正中學位於新竹縣新豐鄉，為一所收容一時迷途之少年的矯正學校，矯正學校的設立市為了讓刑法上的青年受刑人及感化教育受處分的少年，經由學校教育矯正不良習性，促其改過自新，適應社會生活。在生活中，我們很難聽見他們的聲音，當他們被貼上反社會、犯罪或更生人的標籤時，就似乎被主流大眾流放到邊緣。誠正中學的這一群孩子，在臺北藝術大學師生的帶領下，以藝術做為一種方法，經過工作坊中實際的體驗戲劇、肢體表情與表演操作，將他們的身體作為學習的工具，感官與大腦被打開並實踐後，透過互動跟討論，我們漸漸看見這些孩子的改變。
師生互為主體的教學關係
批判教育學(critical pedagogy)的理論中提到，師生應互為主體也互為客體，其關係應是平等的。老師不會告訴學生應該怎麼做，而是讓他們在學習過程中用即興的方式創作，讓孩子有任何的可能性，即便講髒話這件事在表演中都能被存在包容，但過程中師生會於此討論。
老師與學生就像藝術家一樣不斷地創新，持續思考下一個創作要做什麼？不斷地拆解與解構前面的創作。有時，師生關係也像研究者一樣，不斷地探究、提問，能講出一套說法來解釋自己的創作與實踐的過程，這些歷程帶來理論的形成；最後，老師之所以為師者，就是馬不停蹄地進行教學實踐與實驗。
誠正中學學生的音樂創作－「苦厄人生」（註2）：此作為2019年5月故宮以蘇軾為核心，將其複製文物與影片⋯⋯等，帶進誠正中學；臺北藝術大學（下稱北藝大）的藝術與人文教育研究所透過戲劇引導學生，將藝術帶入生活；最後由流行音樂工作者分享產業概況與引入當代饒舌（註3）。透過以上三者，讓這些在青少年時期犯了錯的孩子，將自身經驗帶入表演和音樂，透過影片抒發他們的情感，這場跨域的藝術教育活動，顛覆了孩子對藝術的想像，原來藝術沒有那麼遙遠，原來他可以擁抱藝術，原來自己可以有不同的可能性，也讓他們知道原來藝術可以是心靈的出口。
圖3：位於新竹的誠正中學是一所男子矯正學校，收容在青少年時期犯了錯的迷途少年。
實驗教育從藝術開始？全臺唯一的藝術實驗小學試辦中
屏東縣新埤鄉大成國小為一所客家小學。108學年度時，學生數因減少到29人，學校被迫面臨廢校或轉型。今年110學年度，屏東縣府攜手關渡文化藝術基金會、北藝大與雲門舞蹈教室，將其轉變為藝術實驗小學，提倡美感教育。新學期已於八月開啟序章，在第一階段就遇到了衝擊，因實驗教育三法（註4），在教育實踐過程中容易被框限住，正規教育體制對於實驗教育的推行影響很大。
另一衍生出的問題，「藝術教學法」（藝術教育的教學方法）並不是在所有師培中心都普遍被訓練，除了北藝大和臺灣藝術大學有所謂的藝術教學法，特別在表演藝術或者是戲劇的教學法更為特殊，並不是所有大學的師培中心都有。因此，現今培育教師進入實驗教育，也在進行轉型，教學法亦同，這些都還需要長時間的推行，將來再回頭檢視成效。
圖4：位於屏東的大成國小在學生數驟減後，面臨廢校或併校的困境，在歷經各界的努力後，轉型成全臺唯一的藝術實驗小學，現在可以再次看到孩子們開心的在草地上奔跑。
圖5：大成國小透過藝術課程，培育孩子的創造力。
圖6：大成國小藝術課程作品，讓孩子一同畫出校園周遭的樣貌。
藝術沒有邊界：關於改變、生活及藝術
我們可能會因為國家制度下的教育體制，感受到學習過程中的限制，但藝術元素的融入，開始讓我們看見了不同的改變。
「藝術教育是沒有邊界的，我們將其看作改變社會的途徑。」 — — 容淑華老師
所有的藝術教育都應是沒有邊界的，所有的學校都應該是藝術學校，不論是體制內、體制外還是社區；藝術教育有公共性與大眾化之責任，必須貼近民眾，若無法達成就無法深耕。倘若無法用教育、藝術的手段合力去認識這個世界、自己與他人的關係，如何追求未來的共好？
藝術教育的目的是希望大家可以體會到藝術生活。「藝術即生活，生活即藝術」，不能只是口號。無論是視障朋友、樂齡者、矯正學校的學生，學習與感官息息相關，這就是藝術創作的重點。人的一天，從起床到就寢，從選擇衣服、居家擺設到炒菜的擺盤與配色，從無形中內化經驗並以行動完成，這些都是藝術生活。
藝術是文化的一部份時，是不是也要平權？無論是誰，都要有機會接觸。藝術離我們很近也很遠，只有藝術家做的事情才叫藝術或當藝術成為科目才是藝術，這是弔詭的，藝術與生活息息相關，藝術是生活的一部份，藝術使人生更加精彩。
圖7：容淑華老師提到：「藝術教育是沒有邊界的。」並提出沒有邊界藝術教育思維的概念。
資料引用：
註1：舞蹈原先不列入，以前是跟體育在同一個領域，因舞蹈界前輩呼籲：舞蹈基本上還是一個表演藝術形式，後來才加入藝術與人文領域。
註2：誠正中學作品影片
註3：誠正中學學生創作相關報導
註4：實驗教育三法 — — 《高級中等以下教育階段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實施條例》、《學校型態實驗教育實施條例》、《公立國民小學及國民中學委託私人辦理條例》
圖片來源：
圖1：Art For All
圖2：容淑華老師
圖3：誠正中學網站
圖4–6：大成國小Facebook
圖7：容淑華老師
撰稿：盧宣辰